本帖最后由 八音塔 于 2017-9-24 00:12 编辑
林间步道不像是什么人生硬开辟出来的,那些植物扭曲地向两旁退散开,原本密林中的鸟兽虫鸣一瞬间清空不见。我诧异地回头望去,身后只有一片病态的黑暗,耳畔狂旋地只有嘶嘶作响的风。所有的一切都蒙尘般浸满了腐烂和污浊的气息,我一瞬间就明白这里曾经遭受过何等恐怖的浊气摧残——虽然它本质上和我们幼稚的爱好并没有什么不同。
待回过头来,木屋已经出现在面前,我尽量不让自己感到惊讶。脚下的道路尽管污滑粘涩,但总归显出了一点尚有人平整的味道。周围尽是些昏黄光线的晕染,可我还是能看见那些湿透木板上的铁钉,这些恼人的小东西在泛着恶心的灰光。这栋建筑突兀但自然地立在那里,和周围交互着四散而逃的和谐与不和谐的因子,窗户纸被戳的跳开的边上是擦拭的一尘不染的把手,笔直矗立但空无一物的畜栏前面是腐朽的快直接裂解开来的楼梯板。平常并不会有这么一座怀着如此大恶意的屋子盯着来访的客人的,可我的鼻子痒痒着分辨四周的空气,那些令人激动的气息愈发浓烈起来。我听到我的心脏在快马加鞭。我小心翼翼地踩着护栏的边缘攀上去,发懵的老树耷拉着显然不是多么友善的枝条。但我终于还是站到了门前,它和一切都格格不入,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。
我推门进去,尽量静悄悄地斜在那里观看。
房间深处灰蒙蒙看不到尽头,墙壁一侧紧闭的木门无穷无尽般延伸。这间主屋里只有两把尽量简朴的安乐椅和一张老旧的桌子,一把明显有使用多时的痕迹,还有点左右失衡,另一把则像是刚刚从库房中拖出,通条间的灰尘近乎结成一张毯子。令我激动的希冀几近变成现实,狂热的电流从我的头皮一直贯穿脊椎,可在这剧烈的麻痹下,原本预备好好探查个底朝天的我只能收住手脚。背靠窗户和屋子另一侧的是几个大书柜,只有它的上沿丢进一点点被抛弃的光。这么一番似模似样的浏览只让我觉得房间内阴冷更甚,那种令我贪婪无比的气息如今也带了点因为贪多而厌恶的味道。可这样让我更是确信,自己自灵魂升腾而起的兴奋,绝不是空穴来风。我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,然后转瞬间勾起我好奇的是桌上一个圆滚滚的瓶子。
是那种灌注了老吹玻璃师傅心血的瓶子,厚实的瓶塞上面奇怪地安了个漏斗一样的器具。绝不似周围灰蒙蒙般,它澄澈透明,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转。旁边平躺的是一本书,每一页纸都被时间的痕迹击打得脆弱泛黄。我走了过去翻看着,一大团晕开来的文字间隔着几张黑白的版画,与书那中式的竖排版与西式的大硬书壳一样凌乱而令人烦躁。我努力试图将它阖上,却又控制不住地翻动,因为我的小指一直卡在它开始就固执地展开的那一面,那是一张整版插图——用阴森的细节描绘了一个瓶中世界的人正被拦腰锯断。
如果不是我的视线在这么昏暗的地方有点失真,这本书的书页扭曲褶皱的让人忍不住抚平,我就要怀疑它描绘的就是旁边那个闪闪发光的大瓶子了。在这么一个应该是屁世界的地方出现这张怪异的插图令人生疑,但是它前后却在介绍古老王国保存灵魂精华的秘法,老实说,这让我更加困惑了。
于是我的目光转向旁边,桌子的角落有几张红色的纸片,看不出什么材质,不过我想在光线下它们会闪亮亮的吧。纸片仿佛在那样颤动着,于是我忍不住拿起来,它看起来是那么适合去放到瓶子里面,我竭力不去想象挥洒一大片这些红色的小家伙在风中挥舞的景象,几乎差了一点就变成他们在我、或者别的同僚姐妹裙下翩飞出来的流畅气息的样子了,可是这时旁边的房间传来几声闷响,接着是门轴转动的响声,我的动作就只好僵在那里,纸片一下子从漏斗口滑下去,在瓶子里打着慢悠悠的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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